阿默隨便聊

看完《瑯琊榜》之後，有空時會在網路上看高人發表的心得。發現很多小說派的觀眾 (就是先看過小說的忠實讀者) 都對改編過，拍攝成戲劇的成品有點意見。

這是必然的，像我是金迷，也常常對金庸小說改拍成的電影或電視劇有點意見 (好啦其實是有好多很多非常多的意見→所以近年來不太看重拍的金庸電視劇)。這不能怪讀者，一本小說一百個人看過會有一百零一種想法。不誇張，我自己對一部小說可能就有兩種以上的想法，初看跟熟看的想法並不盡然相同，更不用說一部看了好幾遍的小說，心得當然會隨著看過的次數跟年紀的增加而有所不同，人家說溫故知新自有他的道理。(例如：《白馬嘯西風》。)

《瑯琊榜》小說跟電視劇我都看過，對於改編的幾個比較有爭議性的部份，其實是能夠理解的。例如，最重要的一點，霓凰在小說中並不是女主角 (蕭景琰才是→大誤)，小說中霓凰郡主對她認為早逝卻又在12年之後活了回來的未婚夫林殊，其實是沒有什麼愛情的。也許有一點，但比較多是青梅竹馬兄妹般的情誼，愛情只靠一紙婚約維繫，還是年幼懵懂無知時被人所指定的婚約，所以霓凰郡主對林殊有兄妹感情但卻不是愛情是可以理解的。霓凰後來愛上林殊暗地裡指派來幫助行軍打仗的聶鐸比較合理，畢竟兩人在戰爭兵荒馬亂時，朝夕相處，生死相依，能夠產生患難與共的堅強情感，當然比一個已經死去只有一紙婚約的未婚夫林殊來的強。

電視劇中，刪掉了聶鐸這個角色，霓凰從來沒有變過心，也沒想過另擇夫婿，不離不棄的守著與林殊的婚約，以戲劇性張力來說，這種愛情至上，堅貞不渝的人物設定當然比小說中變了心的霓凰來的強。而且小說中，霓凰跟聶鐸出場的次數實在不多，尤其是聶鐸，幾乎是少的可憐，刪掉這一個人物，能讓支線本來就錯綜複雜的劇情單純一些。但因為偏離原著，自然會有些爭議。不過，我私心認為，林殊歷盡艱險，死裡逃生，經歷挫骨削皮之痛方得重生，還得計劃籌謀12年，再加上執行計畫2年，方能報仇雪恨，洗刷污名並且協助靖王蕭景琰登上王位，最後卻沒得個「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愛情，是很悲哀虐心的。(當然有人說已經有蕭景琰這位第一女主角這我不反對啦XD)

假如沒有刪掉聶鐸這個角色，那劇情免不了要來段糾結纏繞的三角戀情，那勢必會影響劇情主線林殊報仇雪恨，洗刷赤焰軍污名，順便把靖王推上王座的比例及重要性。所以刪掉一段三角戀情，增加譽王謀反叛變的戲份，還有夏江這個反派最後的大反擊，我想應該是要把復仇雪恥，藉著把蕭景琰推上王位重新振奮大梁王朝這個主題彰顯出來。畢竟在小說中，林殊，霓凰郡主跟聶鐸這3個人的情感牽扯並沒有佔很重的分量，增加了這段三角戀情反而有點畫蛇添足。(特別說明，我承認我被電視劇的林殊迷暈了，所以這段寫的可能有些偏心。)

製作團隊跟編劇把戲劇改編成林殊與霓凰深深相愛，除了劇情走向外，應該還有市場考量吧，畢竟聽說沒有愛情線的劇是賣不太出去，也比較少人想看。但是因為《瑯琊榜》劇情重點走向實在沒什麼時間去花前月下，談情說愛，所以 (號稱) 第一女主角的霓凰郡主戲份實在少的可憐。但是我不得不說，劉濤真的很會演，戲份雖然不多但是跟林殊幾場對手戲感情收放自如，很厲害的一個演員。劉濤穿著軍裝時英姿煥發，氣宇軒昂，穿著女裝時清亮秀麗，美麗動人，祖師爺真是太賞飯吃了。

另一個爭議點，小說中，蕭景琰認出梅長蘇就是林殊的關鍵是「梅石楠」，以及林殊知道蕭景琰認出他的「榛子酥」，戲劇裡卻改成了在大殿上梁王面前，夏江指認梅長蘇就是赤焰逆賊林殊，蕭景琰才確認梅長蘇真的就是他思思念念的小殊。

以《神鵰俠侶》為例子 (抱歉我比較熟的也就金庸小說而已)，最重要的場景是楊過跟小龍女分開16年後重逢。楊過小龍女兩人在絕情谷底的一間簡陋小木屋裡重逢，小說裡寫著，楊過道：「龍兒，你容貌一點也沒變，我卻老了。」小龍女道：「不是你老了，是我的過兒長大了。」我想假如沒看過原著的人，光是看兩個人在一間木頭搭的簡陋小屋說這兩句話，應該會想說：好平淡的重逢。而且這時小龍女身上穿著的是樹皮絲筋編綴縫補製成的淡褐色衣衫，想來應是簡陋粗糙。

所以2006年張紀中版改成小龍女在天空身著飄飄若仙的白色衣裙在湖面上抓著一根藤蔓盪來盪去撒花瓣 (Why？)，頭上還頂著一個花圈 (Why？)。還有2014年于正版改成小龍女白衣 (點綴黃色漸層？) 飄飄在百花盛開的山谷中與楊過擁抱熱吻 (OMG！)。這時看過N遍原著的我就想：什麼鬼？什麼鬼？什麼鬼？(因為太驚訝了所以要說3次，絕情谷底哪來的布店裁縫店？小龍女16年來沒事都在盪鞦韆打發時間嗎？) (所以我能暸解《瑯琊榜》忠實讀者對改編過後戲劇偏離原著的心聲及哀怨)

當然我知道，這兩版的導演編劇在重逢的這場重頭戲上，都想要製造絕美情境及豪華場景呈現給觀眾，我想很多觀眾也都吃這一套。但是，我是忠實讀者啊 (打滾)，《神鵰俠侶》在我的年少時期，有好幾年一直蟬聯「我的最愛」第一名，雖然現在已經不是我的最愛，但是，在我心中還是有一定的份量。

「不是你老了，是我的過兒長大了。」小龍女淡淡一句話，卻是從小龍女跟楊過古墓初遇，小龍女為長楊過為幼，小龍女必須教導楊過，是為師徒。之後踏入江湖歷盡千辛萬難方得在重陽宮結婚，是為夫妻。分離16年後在絕情谷底重逢，楊過經過江湖歷練，已經是一個成熟男子，而小龍女在絕情谷底幽居，時間經歷是停滯的，16年後重逢，楊過不再需要小龍女照顧，而是轉變成可以照顧小龍女的成熟男人，而楊過也真的尋找到並且救出困在絕情谷底的小龍女，所以小龍女有感而發：「是我的過兒長大了。」正是小龍女與楊過這二十幾年，歷經悲歡離合之後的最佳寫照，也是小龍女對楊過的最大期待。

熟讀《神鵰俠侶》原著的人，我想都對這一句淡淡卻勝過千言萬語的句子感動萬分，我每次一看到這句話就噴淚，二十幾年的相處分離相思，千言萬語都融合在這一句話裡。以小說情境來說，並不需要華麗場景來襯托這句話，但以戲劇情境來說，需不需要則見仁見智，畢竟小說跟戲劇表現的方式並不盡然相同。(這裡假如寫我想你我愛你我思念你就俗氣了，也不能帶出兩人這二十幾年的經歷波折。)

這樣清清淡淡的一句話，不是忠實讀者不能體會其中的涵義。但是，對於純戲劇觀眾來說，沒有戲劇高潮要求的華麗場景及視覺效果，會覺得：蛤？分別16年後重逢就這樣？

寫了這麼多，也許就能暸解為什麼要把林殊曝露身分的場景從小房間裡的「梅石楠」「榛子酥」改成大殿之上，夏江在眾人面前揭發林殊的真實身分。戲劇本來就是講究視覺效果，再加上觀眾我想有一半的人沒看過原著 (保守估計)，所以，在要求戲劇高潮的同時，氣派朝堂之上夏江澎湃洶湧的指證戲，梁王賜毒酒，靖王擋酒救 (愛人) 林殊，跟在小房間聊天發現「梅石楠」，吃點心發現「榛子酥」這兩個梗，視覺畫面效果當然強烈震撼多了。就像《神鵰俠侶》的戲劇觀眾，尤其是迷哥迷弟迷姐迷妹們，還是想看楊過小龍女兩人熱烈相愛，小龍女必須得是仙女般白衣飄飄而不是穿著粗糙樹皮編織成的褐色衣服，誰管你楊過是老了還是長大了。

這就是所謂的戲劇高潮跟視覺效果，跟小說讀者 (尤其是忠實讀者) 的著眼點是不一樣的。

 以一個《瑯琊榜》小說讀者來說，增加霓凰跟林殊的感情戲，刪掉聶鐸這個沒出現幾次的角色，我是可以接受的 (也許是因為胡歌跟劉濤CP值實在太高，他們兩個真的超搭的)。「梅石楠」跟「榛子酥」的梗換成夏江指證林殊的朝堂場景大戲我也不反對，雖然很多讀者覺得這兩個梗鋪了那麼久最後卻刪去憑什麼？也許是夏江在戲劇裡被增加很多戲份，戲劇裡總是需要大壞人來襯托好人的忠貞善良耿直，當然還有大壞人盡全力使壞還是沒辦法陷害好人，被繩之以法的精采過程。

當然「梅石楠」跟「榛子酥」這兩段梗被刪掉是大大可惜，尤其是蕭景琰從言闕的對話中知道了「梅石楠」這個來由後，從府裡暴衝出去要去蘇宅找林殊相認，快到蘇宅門口卻驟然停了下來導致摔馬，因為他瞭解林殊不願與他相認的原因，強行克制自己要配合林殊的想法做法。小說裡我大愛這一段，把蕭景琰想認卻不能認 (相愛卻不能相守？) 的那種痛苦掙扎，糾結纏繞的心情全寫了出來 (海宴的文筆真的好好，這一段我看的都哭了)。另一個「榛子酥」的梗，蕭景琰心急之下，從林殊手中搶下榛子酥，這時林殊確認蕭景琰已經知道他的真實身分就是林殊之後，那份內心的描述，以前我們一起習武打仗現在卻病體孱弱要扶著他的手才能起身這些想法，這是以前身強體壯，驕傲張揚的林殊從來不會產生的自卑感，其實都是各個角色的內心小劇場。

這兩段內心澎湃的小劇場在小說上可以藉由文字描述，讓讀者瞭解蕭景琰跟林殊在那個重要的時間點，內心如潮水般湧生出來的想法。但是，戲劇上真的要表現出來是很困難的，加上旁白又顯得太做作，旁邊加上注釋字幕我想觀眾更不能接受。這也是劇組跟編劇的考量原因之一吧。

再加上電視劇在大殿夏江指證歷歷，蕭景琰確認梅長蘇就是林殊這一段，沒有剪接的很好，突然就一集結束了，打斷了觀眾收看朝堂大戲的熱血澎湃，確認身份的內心激動，下一集蕭景琰朝朝暮暮思念的林殊突然出現，就相認了 (登愣！)。沒有相認 (虐心) 的高潮，也許是小說迷們 (如我) 比較不能接受的一點吧。但，那是讀者自己的內心小劇場爆發，沒讀過原著的觀眾應該還是比較愛澎湃洶湧的朝堂 (狗血) 大戲吧。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整部劇有80%忠於原著，並且沒有偏離小說主題，基本上我個人覺得已經算是很好的改編劇。尤其是編劇就是原著海宴，能在戲劇拍攝方式跟品質要求下，修改自己精心撰寫的原著，甚至刪掉自己一手創立出來的角色，取捨之間，我想她本人應該也是經過一番掙扎。

蕭景琰養的狼「佛牙」這一段，劇組有放新聞出來解釋，找不到適合的動物來拍，故省略，我就不再多談了。(幸好劇組沒有搞個兩光3D電腦模擬動物真是好加在)

其實不管是原著小說，或是改編成的54集的電視劇，我都覺得非常優秀啊，我要再次向海宴小姐致上我的敬意。

 BTW-1：2006跟2014兩版《神鵰俠侶》我都沒看，只有在網路上找過小說中幾個重要片段來看。

BTW-2：既然都吐槽電視版《神鵰俠侶》了，那就再吐槽一點：神鵰不會飛，神鵰不會飛，神鵰不會飛。(因為神鵰真的不會飛所以要說3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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