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默隨便聊

昨天經過一家我從小租書租到大的漫畫小說出租店，看到一張令我晴天霹靂的公告：「結束營業，清倉大拍賣。」( ( ( 驚！ 驚！驚！) ) )

我說的漫畫小說出租店並不是像皇X、十X或是白X洞那種連鎖加盟店，而是那種60'---70'年代(或更久以前)，也許在你家附近的街頭巷尾，也許在學校社區附近，沒有華麗裝潢，只有簡單的桌椅(以前還有小板凳)，書的封面封底都釘上硬紙板，手寫登記的那種家庭式經營的小出租店。我大概小學二年級開始就會跟媽媽要2塊錢，去這間出租店租一本小叮噹，坐在小板凳上看的笑呵呵。

傳統的漫畫小說出租店，書的封面封底都會釘上這種跟內容毫不相關，純粹為了保護書籍的硬紙板。

從小到大，我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夢想是當漫畫小說出租店的老闆，一直到我出社會上班賺錢之後，目標都還放在存錢開一間出租店來悠閒過生活。我常幻想每天睡到自然醒，從樓上走到樓下，拉開店門坐下來什麼都不用準備就可以開始做生意，做的生意還是可以沉浸在閒書書海裡，左擁漫畫，右抱小說，每天怡然自得的那一種，真是神仙都沒我過的快活。這個夢想一直到我搬過家之後才打消念頭，因為搬書整理書實在可怕的要人命，那個重量是超乎常理的想像，光是現在我家裡這點小庫存就讓我的手好幾天都舉不太起來，並且覺得這間搬家公司被我找到真是上輩子沒燒好香衰到一個極點(書多重到我實在不好意思搬完後還自動加錢給老闆)，導致我當時發下：「再亂買書我就把手剁掉。」之類的毒誓(妳是在戒賭還是戒毒啊？！)。我想要是我開了書店那還得了，命應該會去掉半條吧，因此這個太偉大的夢想就這麼幻滅消失了(淚)。(沒亂買不過該買的還是繼續買......唉。)

時代不同打發時間的方式也不同。像我是70'年代成長的小孩，小時候電視只有三台，除了卡通時間之外，其餘時間電視的主導權並不在我們小孩子手上，那時的電視也不是24小時播放的，所以小孩只能自己找樂趣。那時能找的樂趣動態的就是跟同學去學校/公園玩，或是跟鄰居在街頭巷尾溜達，靜態的就只有發呆或是看書了。我ㄧ開始會大量閱讀並不是懷有文藝情懷真的就只是為了打發時間，會頻繁出入漫畫小說出租店則是因為學校圖書館的藏書量少的可憐，社區圖書館的書很多都長的很道貌岸然沒興趣，不然就是熱門的書不好借，買書以我的零用錢來說並無法大量採買(所以養成我長大以後有經濟能力就亂買書的習慣)，自然而然就往租書店跑了。用少量的金錢可以大量閱讀，還有學校跟圖書館都不曾見過的漫畫、科幻小說、武俠小說、愛情小說，翻譯小說......等各種不同類型的出版品，基本上對還是小孩子的我來說，租書店就是我人生的天堂，沙漠中的綠洲，吉姆的金銀島。

我21世紀出生的姪子，一出生家裡就有2台以上的電腦，所以他不會認字時就會要求我們給他看電腦裡面的圖片/照片或是影片/動畫，一學會注音符號開始認字就跟著我們學電腦打字自己使用電腦(對他來說打字是一種遊戲)。現在剛上國中的他電腦知識已經不會比我差了，iphone、ipad......等其它3C產品則是懂得比我更多(因為我除了電腦使用之外，基本上是3C白痴)。這種世代成長的小孩，世界裡並不存在「漫畫小說出租店」這個名詞，他並不需要去出租店，他想看的書都是直接買回家給他看(經濟成長+少子化的結果)，現在他甚至會自己上網找電子書或是同人誌閱讀了，出租店對他來說，存不存在並不會對他產生影響，因為他從來沒有需要過。他失去了什麼卻也得到了什麼，就像我這個世代成長的小孩得到了什麼卻也失去了什麼。

大家都說現在讀書的人越來越少了，我卻覺得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我小時候的娛樂是很少的，除了電視之外，大概就是跟同學/鄰居/朋友一起遊玩，再來就是看書了。當時的電視還沒有上百台24小時不斷的播放，除了特定的卡通/影集，看電視的時間並不多，除掉遊玩的時間，還剩下很多時間可以看書，所以對書籍的需求量會比較大。反觀現在的小孩，除掉上學的時間，還增加了補習，再來還有各種外語/才藝待學。我有一個親戚的小孩，一個禮拜大概3-4天有補習班或是才藝課，回家之後有眾多的24小時電視台或MOD讓他選擇，再加上現在科技進步，每個小孩幾乎都有自己的電腦，一上網就可以做各種事情或遊戲，連走在路上都有手機可以打電動/上網。請問，這小孩那來的時間去大量閱讀？這種時代連我這種算是愛讀閒書(小說/漫畫)的人都被網路社團/文章/電視/購物......等佔據了很多時間，更何況是那種不曾有過閱讀習慣的人？所以只能說是時代變遷所造成的吧。不要再怪青少年不愛讀書了，大人造就給他們的就是這種社會形態，正如我們父母輩造就給我們這代的是一個有時間讀書的社會，怪誰呢？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還沒拋棄書本握在手上的感覺。我試過閱讀電子書，用電腦閱讀或用電子書閱讀器我都試過，沒辦法融入啊。也試過用iphone看書更是字小到讓我抓狂，沒看幾行就要換頁讓我很想摔機。我覺得這是一種習慣性的問題，看金庸小說的重量手感，看倪匡小說的重量手感，看安達充漫畫的重量手感......，還有很重要的書本的氣味，那是電子書沒辦法給我的熟悉跟安全感，幾十年養成的習慣要改並不好改，我想假如多幾個像我這種人，出版社應該還可以再撐一陣子吧。

這就是世代的交替，人生的轉變，「漫畫小說出租店」之死是順應潮流，跟「柑仔店」的消失一樣是不可避免的。很多東西隨著時間的流逝默默的消失，我們也無力阻止，畢竟連我這種對漫畫小說出租店有濃厚感情的人也背叛了它(有經濟能力之後我大部分都直接買書了)，那要如何要求其他人去保護或是保存它呢？

時間的流逝真的是無聲無息的可怕。我現在已經比較少看新漫畫了，有一次為了一套很熱門的漫畫，時隔多年再一次踏上這間出租店，因為這間店一直都還跟30年前一樣不用辦會員證直接放押金(或押證件)就可以把書帶走，對我這種不常租書的人來說，比較省事。我在數十年如一日，斑駁老舊的櫃檯前辦完蓋章寫字的手工登記後，後面出來一個老男人，我一看，竟然是變成老人的老闆，而我眼前這個我以為是以前老闆的那個中年男子，竟然是他兒子，父子倆長的一模一樣啊！剎那間，我竟然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彷彿我又回到小學2年級，手上握著兩個壹圓的銅板，在櫃檯小小聲跟老闆說：「老闆，我要看小叮噹。」

老闆謝謝你！雖然我被你賺走很多錢，但是我心甘情願。希望你退休後生活愉快！(真心誠意的。)

BTW-1：這種舊式的漫畫小說出租店在日劇《鬼太郎之妻》裡曾經出現過。

BTW-2：小孩真的不能偷生。(疑？)